早川冶

笔耕不辍。

天才少女死亡记

  “一心求死的人有救吗?”


 


  短发的少女蜷缩在自己的房间里,她的母亲将我迎进来的时候精神已经达到了极度紧张的状态。


 


  “我们家的孩子真的从小就是特别乖的那种,学习的方面从来也不用家里操心……怎么突然一下就这样了。”


 


  我推开门的时候,那位母亲的表情终于镇定了,说:“这就是我的女儿,请你一定要好好和她谈谈。”


  这个房间里白色烤漆的书桌占了相当大的空间,此时的她冲着房间里的窗子对向市内的环形路。光线让世界仿佛被重新定义一般,规则地将明暗划分出精致的明暗色块。在桌面上的左侧堆叠而起的是相当高的各种教辅。黑色黄色白色红色的书脊好像一条爬行上升的巨兽。而在在台灯下摆放着一个葡萄酒杯,透明的器皿里盛着新鲜的鸢尾花,灯光穿透淡紫色的花瓣,洒满了整个杯身。而在书桌另一侧的柜子里反倒展示的都是些手办,身材姣好的动漫角色手持着巨炮或是镰刀,更有的少女手里拿着与身材比例不相称的巨剑。更为惹人注意的是床两旁的柜子上全都是与课程无关的推理小说,除开大衣柜以外一整面墙的架子上音箱就全部是书的集合了。


  少女大抵是不满私人空间里突然插进来的外人,左手把玩着银色的圆规对相当失礼的自己上下打量了起来。蓬松的短发随着她转头侧目的动作缓缓地滑动。开口想要说什么,又抿了抿嘴唇,脚部则往椅子上踩了踩,仿佛在寻求存在的实感一般。


  我看见少女纤细的手缓慢地抬起,一下、两下扎进脚板上的皮肤,轻轻地挑起一个口子,拉扯开皮肤的纤维,随后形成细小的伤口。她的脚趾触碰着地面,而脚板不能不悬浮在空中,暴露在夏末的空气中。


  少女是活着的,她迷醉于疼痛感和升华的那一刻。荣誉感与羞耻感在这个房间里并不存在,所有的事物和她稳定地存活在这个固定的空间里。被撕碎的日记本里有描述着恨意和恶意的字句,方块的铅字蹦蹦跳跳地从格子中一跃而下,攀附上少女的手腕、脚踝和脖颈,逐渐收缩,夺取呼吸。微微泛红的短发垂在两侧,从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濡湿了她的手掌。


  “天才少女?”我试探性地喊出她的名字,她似乎终于察觉到了房间里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又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套上了拖鞋。


  “其实除开天才少女以外,是没有人有资格呼唤那个名字的。因为只有成为她的人,才能够如此呼唤她的名字。”她转而注视着窗外的风景,收缩的线性光透过高楼的间隙确实是投入了这间房间里。


  有的时候,她也会想着就此放弃,死亡的疼痛和破烂的双脚比起来应该会是成指数的增加吧。


  毕竟天才少女已经死亡。她如是说。


  那位少女曾经确实是就在她的身旁,不论是任何比赛还是在午夜从补习班归来,还是拿起电子琴还是吹走笛子抑或是扛起吉他的时刻,考级的现场拨弄着鼓锤敲打琴板还是说给出恋爱的指南,机械性的高分和取得令人瞠目结舌的进步的时刻,一个人犹如在狂欢,非要一路奔跑的世界尽头的气概。说到底她的世界除开这个房间、学校以及这个不算太大的城市,没有更多的构成。直到她走出了这个狭小的牢笼才发现被誉为更大牢笼的这个广大的国家里,无数的少年少女们拥有着归属于自己的天才们,而她所拥有的这个型号也许不算是最新的,甚至还有些诡吊品性,就开始陷入了无限的自我厌恶。


  天才少女如同水母,吸食着信仰作为食粮才能一路存活下去。而质疑起自己的少女的心情犹如毒药般腐蚀着她的生命力。而每到少女独处的时候,天才少女就问她,是否已经不需要她了。少女无法给出确切的回答。


  或许少女应当是记得的,天才少女死亡的那一天早晨,是夏天刚刚热起来的时间,空气中燥热的气息预兆着随即而来的暴雨,并没有挽救回天才少女追寻死亡的脚步,那时候的少女应该还在午睡吧,然后天才少女从那个过于狭小的教学楼楼顶一跃而下。


  天才少女的死亡并非是血腥的,只是死了,和花的凋零叶片的枯萎没有什么区别。被残留下的少女彻底变成了一个平庸且无趣的人,她啃食着书籍,拨弄着和弦,想要以此来平复自己的心情,就连和她一样去死也做不到。


  而我所注视着的眼前的少女,又何尝不是我的天才少女。而我所做的只能是将她用力的抱紧,然后缓缓地用手贴上她的脖子,血液的脉动就残存在其中。我奋力地绞着她的脖子,她的呼吸困难最终和我重叠在了一起。


  终于在我的世界里,没有了天才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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